我邻居袁梅的爱情生活

1.

90年代,我住在湖南北部一个小镇里。

这个镇子与倚靠洞庭湖而生历史悠远的那些不同,它攀附着一条名为107的国道,在改革开放几十年期间仓促聚落而成,像一个突然滋生的疣体。镇子里的居民都是附近的村民,一律被这条养分充足的国道吸引过来定居求财。

大概在小镇末尾,也就是52公里段,单单在国道的另一边,是一家国营粮食收购点,镇上的人都叫这里粮店。这里有镇上唯一一栋四层高的公寓楼,我跟我爸妈就住在它的四楼。

在粮店,大家互称同事领导,过年有奖金,过节发东西,过得跟城里似的。而在外面,我的意思是国道另一边,多少还处于一种农村生活的样貌中。这样,就有了比较,误解,嫉妒,和孤单。

我曾经带一瓶粮店发的番茄汁去上学,说是单位发的。大家嘻笑起来,都说“单位”这个词好古怪。我有点不好意思,用盖子分给他们喝,他们一个个地咧舌头,说酸死了。到了中午,我从食堂回来,就发现我的番茄汁碎在了地上,像一摊浓血。

那一年我10岁。

我知道自己是个不村不镇的异类,却不甘心被“外面”有趣的生活排除在外。每天放学,我都会厚着脸皮跟在由“外面”的小孩组成的队伍后面磨蹭,希望找到跟他们混在一起的机会。

那天磨蹭到半途,我忽然感觉肚子很胀,想大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校午餐出了问题,反正那天的队伍里肚子胀的不只我一个。有憋不住的纷纷嘻嘻哈哈钻进路边林子里拆除大便定时炸弹,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围观。

现在想来,那是一个融入队伍的绝佳机会。可对于在山上公开拉屎这件事,当时的我还没做好准备。那天,我夹紧屁股憋了十几里山路,临进家门被国道挡住,在等了十好几辆大货车之后依然没找到空挡,终于憋不住拉在了裤裆里。

之后,我在学校再也没有主动跟别人搭过话。

粮店里的生活无聊而单调,我把一窝从仓库里找到的老鼠仔当成宠物,在操场一角的沙垛上用几片玻璃帮它们建了一个小屋。

一天小雨过后,我挖开玻璃房子,发现有一只老鼠仔肛门乌青奄奄一息,似乎是糟了雨感染了。我正在为它默哀的时候,一辆小货车哐当哐当从粮店大门开了进来。

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只装满鞋子的麻袋跳下来,仰头观摩着四层公寓。她就是我说的那个袁梅。

尽管我已经尽力屏气凝神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感,但袁梅在回头张望整个操场的时候,还是把我给发现了。她踩着一双透明塑料凉鞋走了过来,看了看我的老鼠:“屁股都化脓了,脏不脏啊?”

“不脏。”我以为她像其他大人一样在嘲笑我,回答得很是冷淡。

袁梅想了想,忽然跑去货车边,从刚卸下来的一个红蓝编织袋里翻找出来一板白色药片递给我:“咯,搞碎了放到水里化掉给它们喝,消炎的。”

我还记得她看着老鼠的表情,跟我们班那些扮家家酒的小女孩发现自己家的“孩子”得了感冒时没什么两样,一种游戏的却又异常诚恳的关切。

我觉得她不像女人,像小女孩,我喜欢她。

袁梅和她男朋友梁顺华搬到了我家隔壁。每次路过她家门口,我总会忍不住往里面看一眼。常常看到梁顺华四仰八叉趟在木头沙发上看电视,袁梅则在搬饭桌,搁碗筷,伺候他。

梁顺华的视线偶尔逮住我,他都会迅速扭过头去,大声叫袁梅关门,一副很�诺难�子。

听我妈跟她那帮女同事议论,梁顺华高中都没毕业,在顶他爸的职位来粮店之前,在家里躺了好几年。

又懒又蠢又横,我很讨厌他。

2.

袁梅搬过来的第二个月,终于发生了那件我最担心的事——我爸把钥匙锁在了家里。

每年都有人把钥匙忘在家里,这时候,就需要那家的小孩通过攀爬公寓中间镂空的水泥花砖立面从从邻居家爬到自家阳台去。这好像是粮店的传统,听我妈说,以前住在这里的哥哥姐姐基本都爬过。

“花砖太脆,大人太重,会掉下去的。”我爸如此跟我解释。

在这件事情里,唯一让我感觉到值当的是,作为一个不会也不需要串门的十岁小孩,我终于有理由走进袁梅家了。

袁梅当时正坐在阳台上翻一本还珠格格。她刚洗完头发,肩膀上搭着一条粉色毛巾,脚上汲着一双蝴蝶造型的拖鞋。

我爸看见袁梅居然有些害羞,他把我抱上阳台边沿,嘱咐我抓紧花砖棱的时候,声音比平时温柔了好多。

我吞了一大坨口水,正准备赴死,袁梅匆匆跑去卧室拿了两条从她睡衣里抽出来的束带,把我的腰给紧紧系上了。

她头发上蜂花护发精的味道闻起来很令人满足。

当下,我便暗暗决定要跟讨厌的梁顺华搞好关系,这样才有更多机会接触到袁梅。

那段时间,我常常接受梁顺华叫我扔垃圾、买烟的使唤,还曾经在他去养殖场偷鱼的时候,帮他看衣裤加放风。这样“伺候”了个把月,终于到了梁顺华从市里买回来一台VCD的那天,他想起邀我去他家看《封神榜》。

他们家的电视放在卧室。那天晚上,袁梅帮我脱了外衣外裤,让我躺在她跟梁顺华中间。我妈那天忙着打牌扳本,懒得管我。那时还是被要求晚上9点准时上床,10点必须睡着的年纪,养成早睡习惯的我为了跟袁梅多呆一段时间,一直撑着眼皮,硬生生熬到半夜,赖着不走。

可瞌睡难挡,我打了个呵欠,被对于我的存在已经很不耐烦的梁顺华抓到了。他忽然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白色药瓶,对我说:“喷一下子这个就精神了哦。”说完就叫我张开嘴。我不乐意,他还补一句:“日本进口的嘞。”就上手捏我两颊的牙根,不知道轻重。

袁梅看出来梁顺华越来越过界:“梁顺华,你又像小孩子一样,搞什么搞!?”

我痛叫一声,梁顺华已经捏开了我的嘴,拿喷嘴喷了我一喉咙。其实就是西瓜霜,但第一次感受到它的味道,还是被刺激得干呕了好几声。

就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我妈带着一脸输家的丧气敲门进来了。首先就对我这么晚没没睡觉有气,又看到我一副中了暗毒要死的样子,当即就剐了袁梅一眼,冲上来直接把我给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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